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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故事发生在中国烈强征战不休的时代,或许爱情故事总要发生在冲突与对立的情形下,才会显得剜骨铭心。

她叫尔玛依娜,是个在中国羌族聚集的四川省,以采螺珠茶为生的美丽村姑。虽然贫穷,但尔玛依娜依然能在和平祥和的乡下,过她的宁静生活。没有人知道尔玛依娜的美丽其实是动人心魄的,常年的农耕生活,已经把她俏丽的脸庞遮上了一层沙尘,或许也因如此,她才能过着平静、虽然不富但有余的生活。

这样的日子并没过得多久,延绵的战火在腐败的中国各地烧起,妄称自己为龙之炎黄子孙,却在专制制度与鸦片的荼毒下元气大伤,有德有才的人被陷害入狱。朝庭无人,力图维新变法的康有为康党及理想推翻帝制,争取共和的孙中山孙党,在1900年至1924年的二十年间不停斗法,也令满清皇朝走上灭亡之路。虽然让袁世凯坐了个把月的龙椅,虽然之后成立了民国政府,但人的无止境欲望随着权力而来,大吃小,强撼弱,虚弱的民国政府根本对军阀割据毫无办法。剥削制度的高峰,令当时的人民水深火热,也让帝制倒台之后,中国人杀中国人的闹剧重新上演。

这一天的清晨,尔玛依娜搭上她破旧的棉袄,踩着一贯的脚步,到茶园去撒种,因为入秋已经不早,再不快点把茶种给撒好,赶不及在入冬前让茶种入土,茶种就不能在冻硬的泥地里吸收,进而冻死,那明年的茶树就会减少许多。就在她经过一条布满了散发芬芳香气柳树的小溪旁,她突然看见有个物体匍匐在河岸旁,好像是个人!她惊出一身冷汗,但又显得不知所措,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际,而那人的身体竟然也适时地抽动了起来。
“他还没有死,我要救他”,尔玛依娜心里马上想到。
也不怕危险,尔玛依娜就冲前去要扶起那个人。

我就在突然间,看到一对如晓露般晶莹的眼睛,过后,我就毫无知觉了。。。。。。

“他醒来了,醒来了,醒来就好了。”我迷迷糊糊听见一把苍老的声音,但脚上的伤又令我不省人事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才再次醒来。一睁开眼又是那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望着我,我赶紧要坐起来,但一挣扎,忽然感到脚上好像完全没有知觉,“我的脚呢!?”我用自己双手用力一撑,一看,还在,但为什么一点知觉都没有?我又在大声喊道:“我的脚呢!?”
她马上按着我,让我又在躺倒,我虚弱的身子不堪负荷,又晕了过去。

在我真正调理好自己的身子时,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,原来是我在带领军队回营时,遇上了敌人的埋伏。我的军队怎样了?我不知道,我只记得在逃命时我的后腰中了一枪。我也因为这样而摔进丛林里,过后我就没了知觉。现在我几乎就像个废人,不能行走,不能再回去连大帅的部队里,我只感到我是只丧家犬,昨日的文武全才,冲锋陷阵,已不复在。

那把在我初次醒来时听到的苍老的声音,是真老太的声音,她是尔玛依娜的阿嬤,她说是尔玛依娜把我给救回来的,就是那美丽双眼的主人。我经常看见她忙里忙外,美丽的腰肢就好像我家乡苏州的柳树一样婀娜,聪颖的丹凤眼闪耀着光洁的智慧。真老太说她父母死得早,留下她一个人孤苦。她的确是个美丽又能干的女孩,但她一天里就是不敢对我说上半句话,常常我想亲口向她道谢,她就匆匆走开,我真怀疑是不是我太久没洗澡,惹得她生厌。

这几天她都忙着到田里干活,而我的脚却始终不听使唤,吃喝拉撒都要她和真老太来服侍。我真羞愧得自己应该马上死去。又过了几十天,冬天来了,尔玛依娜就不像之前的天天出门干活,而是在家里避寒。我本来期盼可以与说上一回话,但是她在屋里,有时候对我微笑,我却害怕自己的窝囊像已经烙在她的心里,我自己更加自卑的不敢看她,但有时候偷眼望她,我还是痴了。

我越来越没有想继续活下去的勇气,老天爷你干什么?让我死不死活不活的在这里现世?终于有一天,我忍受不住了,趁着真老太出门为我抓药之际。我抓起平时他们为我割纱布换伤药的剪刀,想了却自己的一生。就在这时候,尔玛依娜突然冲进来,一手拍开我手上的剪刀,但她自己的左手却被划了一道口子。本来应该流血的我,却换了是她,这是她第二次救了我。
我看着她的手臂都是血,我惊呆了,“快,快止血!”我几乎认不出这是我自己从干燥喉头里发出的声音。
但她还是问我:“你为什么要死?!”
我乱成一团,想扑上去帮她止血,可是这双腿。。。。。。我恨得乱捶自己的大腿。
“你别、别这样”看来她也被我的举动吓坏了。
“妳快止血啊!”
“好,但我求你,不。。。要死,不要死”
“好,我答应妳,我不死!”

自从那件事後,我们谁也不曾再提。真老太质问尔玛依娜的伤口时,就被尔玛依娜的谎话一下子就蒙混过去了,我看见她对我狡猾的一笑。我也真怕真老太会知道,而把我赶出门。现在什么英雄才俊、兴党旺国的重任,似乎对我已经不再重要,我只想天天看见尔玛依娜而已。

有时候,我还是会为自己的窝囊而烦恼,但是她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安慰我。
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次,她说:“没了腿不要紧,不可没了志气。你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好起来”,“我相信上天的智慧,祂一定能保佑你安然过关”,“就算你没有脚,以后上天堂,有翅膀就行了”,我想她一定是中了那个常为我打止痛针的洋教士,潘牧师的毒了,但这些话在我脑中始终盈绕不散。

慢慢的,我的腿在她的悉心照顾下,就象和他的感情一样,越来越好。我也相信她所说的:“爱是奇异的恩典,爱能把我们提升到属于我们的世界,你只需要爱。”爱情的芽因着春天的来临,发芽在我俩的中间。

但就在我才痊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连大帅派出四下找寻我的人,终于还是在这片乐土上找到我。他要我回去替他报仇,上次的偷袭令他损失惨重。

“对不起,我不能不走,不然他们不会放过我,还有你们。”
“没关系,你会回来的,对。。。吗?”她哽咽的说着
“妳要忍耐,等我回来,有你的等待让我不怕未来,那潘洋教士不是教妳什么爱的真谛吗?,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都是忍耐啊”
她默默无语。
我想亲吻她的脸颊,但是我不敢,我怕她会送我一拳。

我离开了尔玛依娜有八年了。
八年后,战争从中国人打中国人,变成了日本人杀中国人。我厌倦了这种没有明天的日子,在一次战斗中,我做了逃兵。躲躲藏藏的又回到了这里,要寻回我的尔玛依娜。但是她呢?我再也找不到,因为这里的茶田已经被烧成荒地,那间破房子已经不再破了,因为它已经倒下。我又去寻找从前认识尔玛依娜的人,有的人说她信了耶稣,有人说她已经死了,我一直不停的寻找,可是,她到底去哪了?

后来的后来,终于给我遇上了潘牧师,他终于证实了我之前的打听都没错,尔玛依娜真的信了耶稣,尔玛依娜真的死了……我不记得我当时的颠狂是疯的,还是我的疯是颠狂的,或许人最痛应该就是这个时候。她是在一次拯救她的族人时,被日本军射死的。

我期盼可以再见她一面,我们怎么能如此结束?潘牧师告诉我,尔玛依娜已经在主耶稣的怀抱里安息了,而人世间的爱总会有终结的时候,但因着上帝的应许,可以赐我们永生的生命,还有进天堂的权力,我们应该把握这个机会,虽然我开始时并不相信他的话,但是半信半疑总是有的,我为了在死后真的可以再见到尔玛依娜,姑且就信一信这个我根本没见过的主耶稣。

在三十多年里,我辗转的到国外宣教,时时刻刻都可以感受她就在我的身边。我一直没有遇上自己生命中的另一个伴侣,可能我还需要回到四川吧。三十多年以后,我随着自己的宣教团再回到四川时,我看到尔玛依娜在四川的晴空中,她晓露般晶莹的眼睛又对着我微笑。
“因为上帝的爱,尔玛依娜,我终于又见到你了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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